潮浪王子看童年創傷的影響

潮浪王子看童年創傷的影響 

劇情簡介

本影片圍繞遭遇家暴、監獄逃犯強暴創傷成長的兄妹-湯姆、莎瓦娜的生命故事,以莎瓦娜自殺未遂、雙胞胎哥哥湯姆到紐約醫院探視、陪伴她。心理醫師蘇珊路溫斯汀為了瞭解莎瓦娜自殺(有多次自殺未遂的紀錄)的潛在原因,與湯姆會談,最後湯姆接受治療而改變自己。

在其中哥哥路克的死亡對湯姆、莎瓦娜都有深刻的影響,但從小養成的保密不說讓創傷化膿不處理,造成無法跨越的人際障礙,在心理師的引導下,湯姆說出壓抑的家庭秘密,得到新生。

心體悟

本影片主要在闡述家庭暴力及性侵創傷對子女的影響,特別是心理治療的需要及治療歷程的掙扎,也反映治療的倫理議題。

一、成長中家庭的影響

(一)家暴是什麼?

一般人對家暴的理解是家庭中的成員暴力相向,例如父母親對子女的過度打罵;被暴力對待的人長期處在恐懼、害怕的情境中,而在影片一開始是路克、湯姆和莎瓦娜三兄妹快樂的童年嬉戲,湯姆喜歡和父親開著捕蝦船穿梭在沙洲間,湯姆說:「如果他沒有暴力行為,他會是個好父親」;而父親的暴力顯現在吃東西不合心意的怒吼、他想做自己的事時不能被干擾、沒有盡到父親保護子女的責任等,因此,湯姆口中雖然父親是易怒的、會家暴,但成年後的湯姆會帶著太太、三個女兒與父親互動,一起開船捕蝦,三個孫女與爺爺的感情也算親密。

湯姆從母親那兒學會對語言和自然的珍愛,湯姆說:「她能將環島散步變成一趟發現之旅」,有人文氣息、是貴婦人的母親,但湯姆對母親萊拉是怨恨、無法相處溝通的,湯姆對太太莎莉說:「我恨我媽,我以恨她為樂,請別扼殺我僅剩的生活樂趣之一」,當萊拉要來,湯姆告訴莎莉:「你不覺得空氣都凝結了嗎?」

當莎瓦娜在紐約自殺送醫時,母親萊拉告訴湯姆「你妹妹又自殺了」,要湯姆趕去醫院了解狀況,但母子二人一見面就言語針鋒相對,母子倆見面的爭吵因素是母親覺得兒子湯姆怪她得為莎瓦娜的自殺負責,湯姆則認為這是事實,而更讓他受傷的是萊拉看不起他的教書工作。

萊拉與孫女們的關係也是疏離的,沒有共同的歡樂時光,湯姆與母親的代溝一直沒有修復,萊拉有沒有家暴行為呢?依家庭暴力防治法第2條,家暴是指「家庭成員間實施身體、精神或經濟上之騷擾、控制、脅迫或其他不法侵害之行為」,依此定義來看,萊拉對路克、湯姆和莎瓦娜的家暴傷害更深,包括:說謊以取得孩子的忠誠,如私下告訴每個孩子:「媽媽最愛你」、「你未來成就會最好」等;離婚後賣掉路克他們生活的小島;嫁給曾羞辱湯姆的紐布瑞富豪,更不用說瞧不起湯姆的職業,這些精神上的家暴傷害遠嚴重過肢體的傷害。

保密也是精神傷害之一,當露溫斯汀醫師告訴湯姆她和萊拉通過電話,萊拉說她鼓勵莎瓦娜寫詩,湯姆聽了很生氣的說:「她鼓勵妹妹寫詩的方法是燒掉她的日記本,因為莎瓦娜記下我們家可怕的事而被說是不忠」,要孩子保守家庭秘密不外揚其實是更嚴重的家暴方式,不說出(不報案)凱倫沃德監獄的逃犯對他們的性傷害更是雙重暴力,莎瓦娜的第一次自殺不就因為「保密」的傷害嗎?

還有把大人間的無能怪罪無辜的孩子也是潛在的家暴行為,像萊拉把胎死腹中責怪孩子,讓路克兄妹認為是「我們不乖」所造成的,這何嘗不是家暴呢?當天晚上八歲的莎瓦娜抱著那個死嬰說:「你很幸運,不必和我們一起生活」,也許是潛意識希望離開家暴環境。

(二) 說不出口的我愛你

因為原生家庭的影響,特別是路克死亡後,湯姆自己的小家庭受到很大衝擊,他和妻子莎莉都注意到「生活一團亂」,莎莉認為:「我們的生活一團亂,要好好談一談?」湯姆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對事物的感覺了,要談什麼也不知從何談起!」湯姆的感覺正是很多家庭成員的感受,很多人知道自己的生活不適應、碰到困境、障礙了,但卻不知道如何談起!

湯姆知道自己無法說出口的「我愛你」對太太莎莉的傷害,最後莎莉說出自己的外遇,她說:「我甚至為了想傷你而做」,也因此說出「離婚」字眼。

湯姆因為莎瓦娜的自殺未遂到紐約,露溫斯汀醫師要湯姆補足妹妹遺忘的童年生活,她說:「我得聽聽她的童年故事,但她沒辦法告訴我,因為她大部分的生命已被她阻斷、完全阻斷,所以我需要你告訴我她的過往,填補她遺失的生活細節」,這是打破保密不說的開始,唯有改變原生家庭的生活規則,才能得到新生。湯姆在心理治療時,曾去找萊拉,本來是要告訴萊拉自己會說出凱倫沃德的秘密,不管萊拉同不同意。但進入繼父家,腦海中浮現小時候和繼父的孩子打架,被母親帶去繼父家道歉(當時父母未離婚),繼父私下搧他耳光、並威脅的情景,繼父說:「溫格家人不許碰紐布瑞家人」深印在湯姆心中,重新回憶面對創傷,才能得到新生,才能說出:「即使某人要毀掉你,你還是可以愛他」。

路克、湯姆和莎瓦娜三人的成長經歷著創傷,但又不知如何處理,母親萊拉要他們保密,事實上不談不代表創傷會消逝或自動復原,說出內心的傷痛事件是復原的第一步。

二、專業心理治療的議題

深層的心理傷害需要專業心理諮商/治療才能解開心結,湯姆到醫院和妹妹的精神科醫師談,本來醫師的目的是希望從湯姆的敘說中更了解莎瓦娜,因為莎瓦娜對很多關鍵事件都忘記了,而最後從敘述中受到療癒的是湯姆。在治療中湯姆會出現不自覺逃避,包括改變話題、以微笑代替痛苦等。

()為什麼改變話題?

剛開始醫師問的問題湯姆會避開、改變話題,他說:「我不喜歡那些話題」。當事人改變關鍵話題時,可能是他大部分的生命已被阻斷,所以無法敘說,從精神分析的觀點被壓入潛意識的經驗是因為太痛苦了,也許個人當時無法承受,所以遺忘它、避開它,但一直遺忘的痛苦經驗沒有處理,它就變成「生命的創傷」,也許哪一天爆發,變成自我結束生命的利刃。

湯姆之所以改變話題,有部分是知道為什麼不想談,有些部分連他都不知道怎麼談,像太太莎莉說:「對你的痛苦我很難過,要說說嗎?」湯姆沉默一會兒說:「我在計算這片混亂究竟是在何時形成的?」心理的混亂可能來自童年經驗的累積,但導火線也許是哥哥路克的死亡,因為從路克過世後,湯姆更沉默了,太太莎莉的感受最清楚:「從路克死後,我已經等了兩年了。我清楚你對他的感覺,但我已經不清楚你對我的感覺了」,夫妻的隔閡因此產生。
在治療過程中,慢慢打開心中的潘朵拉、檢視成長中的傷痕才能療癒創傷,像湯姆面對父親母親對他們的傷害,但也思考父母的優點,「生下路克和沙瓦娜;熱情、不服輸、不出賣自己」。心理治療重視真誠一致,誠實面對自己的所有、包括光明亮麗的自己,也願意看清、坦然接受陰暗的自己。

(二)以「笑」面對的虛假自己

路溫斯汀醫師注意到湯姆「總是以笑話代替對話」,湯姆說:「我媽媽說當一切變得痛苦時可選擇迴避或說笑」。這是很多人被教導面對傷痛的方式,但逃避不等於解決,問題依舊在,處理創傷的方式是需要找心理師談,治療心裡的痛。生理的疾病我們知道要找醫師,但心理的疾病卻無知無覺,或認為自己可以度過,為什麼呢?

心理受傷和生理受傷一樣都需要醫師治療,並不是可以一笑置之!

()不同的人有不同面對問題的方式

湯姆的母親雖然教他以微笑面對無法處理的困境,但她自己是想方法面對困境,從湯姆的敘述中,父親對母親煮的東西不滿意,後來母親重新煮狗食給父親吃,父親卻覺得很好吃。還有他們遭到富豪孩子的霸凌,母親羨慕紐布瑞家的豪奢,所以她與先生離婚後,嫁給了富豪。

路克、湯姆和莎瓦娜三兄妹面對家暴痛苦的方式是跳到河水中,讓溫柔的水包圍著自己,湯姆說:「我們找到一個沒有痛苦、寂靜又能撫慰心靈的世界,那是個沒有父母的世界,我們會以血肉和水圍成一圈,直到肺承受不了了,才會朝光往上游,去面對在水面上等著我們的恐懼」。

路克處理問題是「以暴制暴」,從父親因只顧看球賽而不參加兒女的慶生,還對萊拉施暴,路克拿著槍射壞電視機;遇到監獄逃犯眼見家人被強暴,路克也是拿槍射殺逃犯;面對從小生活的小島,父母離婚後母親拿到所有權,一轉眼就賣給政府,當政府要規畫改變島上的生態時,路克拿槍勇於抗爭,最後被政府槍殺。湯姆對創傷的應變方式是「逃避、隱而不說」,壓在心靈深處,越來越沉默。莎瓦娜以書寫的方式來轉移注意,當無法承受時則以自我傷害(看起來是自殺,但她的本意不是想死,而是藉由傷害自己感受我還活著)。每個人會有不同的方式來處理問題,只要適合自己,沒有對錯的答案。但壓抑不說無法紓解傷痛,心理受傷也需要治療。
()敘說的治療效果

湯姆自認為自己是「保密冠軍」,當路溫斯汀醫師第一次問他聽過「凱倫沃德」嗎?這個名詞多次出現在莎瓦娜的夢靨中,湯姆的回答是「不知道」,因為他認為談這件事沒有用,他已經發生、是過去的事了。這是很多心理創傷的人的觀點,「過去已經過去了,談有用嗎?」其實敘說也是一種治療方式,說出來挖掉它剛開始可能會更痛,但不挖就會腐蝕心靈,影響生活,湯姆就是一例。

莎瓦娜則藉由書寫敘說來宣洩心情,她以<雷娜塔霍本>寫了「大屠殺」這本詩集,說她是猶太人被大屠殺倖存者的孩子,心理醫師思考:「她想要從哪一個大屠殺中走出來?」家暴或被性侵?

湯姆在信任心理醫師後說出了「凱倫沃德的秘密」,這解釋了莎瓦娜的夢靨、她夢中的三隻流浪狗等,湯姆說:「凱倫沃德是他們(三個強暴犯)逃離的監獄名字」,本來三兄妹和媽媽歡樂的跳舞,三個逃犯進門毀了一切,強暴了他們,最後路克槍殺兩人,萊拉殺了一人,但萊拉要他們忘掉這不幸事件,在父親回家時假裝若無其事地吃晚餐,做自己的事。湯姆說:「靜默比強暴更可怕!」而莎瓦娜在數天後第一次自殺/自傷。
沒有說出過去的心理傷害其實是把自己囚禁在「方寸」之間,當湯姆能說出成長的創傷、陰暗面時,他才能走出「心的牢籠」,對自己的生活、對莎瓦娜、對莎莉才能展現自己真實的一面,也才能看到自己的優點。

三、心理治療的倫理議題

從醫病關係來看,影片中有許多值得討論的倫理議題,包括:心理師可以和當事人成為朋友嗎?湯姆和蘇珊在一舞會上碰面,蘇珊接受了湯姆的邀請共舞就違背了倫理;之後蘇珊露溫斯汀請湯姆擔任兒子伯納的橄欖球教練;過度的自我揭露,看到赫勃伍杜夫的音樂演奏會海報,湯姆問:「他也找妳晤談?」蘇珊揭露「具有熱情、藝術性的赫勃」是自己的老公,並說兩人交往的經過,她說:「他們有令人感動的天賦」,這些私領域的自我揭露都違反了醫病關係。但這裡弔詭的地方是:露溫斯汀是莎瓦娜或湯姆的心理醫師?如果是莎瓦娜,湯姆作為家屬是不是不受倫理規範的?

其中露溫斯汀在湯姆拿著莎瓦娜的作品質問醫師為何沒有告訴他雷娜塔霍本就是莎瓦娜的筆名,當時湯姆的情緒激動,露溫斯汀無法讓他靜下心來,氣得拿字典砸他,這也是值得討論的,心理師如何控制情緒、保持平靜!當然,其中湯姆和蘇珊露溫斯汀之間的性關係是不可取的,即使二人沒有醫病關係的存在,但二人都各自有婚姻,尚未離婚,雖然台灣通姦已除罪了,但對婚姻的忠誠是一種責任,仍需要被審慎對待。

最後湯姆選擇回到妻女身邊,選擇重拾教學工作,面對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命運,他說:「(我)是一位老師、教練,被深愛的男人,我在紐約學會必須愛父母,儘管他們有缺陷、憤怒的本性,在家裡沒有不可原諒的罪行」,蘇珊露溫斯汀成為他心底的溫柔。

在湯姆離開紐約前,莎瓦娜說她會出一本書「潮浪王子」,湯姆以為這是獻給路克的,但莎瓦娜這本書是給他的,對莎瓦娜而言,湯姆和路克對故鄉的熱愛、對手足的保護、對童年生活的回憶是一樣的,有著創傷,但也帶著歡樂,面對、敘說、重新出發,人生仍繼續。